壮烈的洄游之旅,不仅仅是为了繁殖下一代
幼年鲑鱼从出生地出发,沿溪流游向大海,生命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海洋中度过,在海里进食、成长。当长到成年阶段时,鲑鱼会回到出生地溪流的入海口,就这样,开启一段英勇壮烈的洄游之旅。
它们越过瀑布和激流,回到小时候的家园,然后产卵,周而复始。大西洋鲑鱼和太平洋鲑鱼之间有一个不同之处。大西洋鲑鱼产卵之后有可能重回大海,之后再一次重复这一循环,而太平洋鲑鱼则在产卵之后几天之内就会死去。
典型的太平洋鲑鱼就像蚂蟒一样,只不过一生中没有界线分明的幼虫和成虫阶段。游回溪流上游的行动实在些将自身所有资源和力量都投入唯-一次“大爆炸”式繁殖任务之中的个体。繁殖之后剩下的任何资源都是浪费。就相当于报废汽车中质量超好的转向轴主销。
太平洋鲑鱼已经进化到繁殖后生存期接近于零的阶段,节约下来的资源都投入到了鱼卵和雄鱼的生殖腺之中。大西洋鲑鱼则走上了另一条路。也许是因为它们洄游的距离更短,途经的山丘地势更加缓和,保留足够资源并完成第二次繁殖循环的个体,有时也能很好地完成任务。
这些大西洋鲑鱼还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它们无法对产出的卵付出太多。在长寿与繁殖之间,存在一个权衡问题,不同种类的鲑鱼找到了不同的平衡点。
鲑鱼生命循环中的特殊之处在于,英勇壮烈的洄游长征会造成循环的中断,两个繁殖季节之间不存在平滑的连续。若想坚持到第二个繁殖季节,就只能极大地降低第一个繁殖季节的效率。太平洋鲑鱼进化成为对第一个繁殖季节毫不含糊地全情投入,结果就是鲑鱼个体在唯一一次壮烈的产卵活动之后,毫不含糊地立即死去。
同样的权衡存在于每一个生命之中,但通常情况下没有这么轰轰烈烈。可能从某种意义上讲,人类自身的死亡也像鲑鱼那样写入了生命的程序之中,只不过没有那么直截了当、泾渭分明。
毫无疑问,优生学家能够繁育出拥有超常寿命的人种。举例来说,他们可以选择繁育那些以后代为代价而将绝大多数资源投入自身的个体,他们的骨头非常强健,不容易骨折,但体内富余的钙所剩无几,无法提供母乳。如果人们以下一代为代价,坐享全部好处,那么很容易就能活得长一些。
优生学家完全可以将这些好处全部投入在他们身上,以长寿为目标来做权衡。大自然则不会用这样的方式选择人类,因为从后代身上挪用资源,就会让基因无法传递到未来。
自然的效用函数从不会为了长寿本身而重视长寿。只会以繁殖后代为目的。和人类一样,有些动物在一生中会多次生育。这些动物都面临着在现有后代和未来后代之间做权衡的问题。
一只将所有能量和资源投入头一胎的兔子,很可能会产下非常健康的第一窝小兔。但它却没有足够的富余资源供自己活到产下第二窝小兔的时候。负责将一部分资源储备起来的基因,会通过第二胎和第三胎产下的兔宝宝,在兔子种群中散播开来。而这种类型的基因没有在太平洋鲑鱼种群中散播开来,因为第一个繁殖季节和第二个繁殖季节之间的不连续性太过强大,无法逾越。
随着年龄增大,人类在下一年死去的可能性一开始是逐年降低的,然后达到一个平稳状态,继而进入漫长的上升期。这段死亡率的漫长上升过程中究竟会发生什么?
其原则与太平洋鲑鱼是一样的,只不过平摊到了一个漫长的时间阶段,而不是表现为产卵狂欢之后迅速发生的死亡狂欢。衰老的进化规律最初是由诺贝尔奖获得者、医学科学家彼得·梅达沃爵士(SirPeterMedawar)于20世纪50年代早期研究得出的。后来,著名达尔文主义科学家威廉斯和汉密尔顿在梅达沃的基础之上又进行了一些修改其核心思想如下:
第一,在有机体的一生中,任何一个遗传效应都可能在某个特定时间被正常开启。许多基因在胚胎早期就被打开,但还有一些基因,比如亨廷顿舞蹈症的基因,直至中年才会被开启。
第二,某一遗传效应的细节,包括其开启时间,可能受到其他基因的左右。拥有亨廷顿舞蹈症基因的人可能会死于该疾病,但他因此病死于40岁还是55岁,可能会因其他基因而改变。由此可见,通过“修饰“基因的选择,某一特定基因的开启时间可能会被推迟,也可能会被提前。
基于这个理论,基因检测,并不是从一出生,检测你的基因,就能预测你未来的病症,因为有些基因在未被开启的时间段,你是无法检测的。
——理查德.道金斯《基因之河》读书笔记完结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