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三米树

去年的十月份，楼下的公园经过了一次改造，所有的树只留三米高，其余的树干和树枝都被伐掉了。我称它们为三米树。今年春天，这些三米树开始发力了，在原来没有树枝的地方长出了树枝，在原来没有树叶的地方上长出了树叶。个把月的光景，它们就长成了毛头小子，一个个楞头青，很有朝气的样子。这本来就是年轻的树它们该有的样子，生命力很澎湃，重新来过很容易。那么老一些的树呢？就没有这么好的后劲儿了。靠近我阳台的地方，就有这么一棵。它黑黑大大的，是一棵中年的树。树干大概有两尺粗，旁生的树枝也有汤碗大小。公园没有改造之前，它可以遮蔽一大片天空。改造之后，它连一片叶子都没有长出来。与其说是没有长出来，不如说是没有什么机会长出来。三月末一天，我在阳台上刷牙，看见一个中年女人搬了一个梯子进了公园。她似乎很关心这棵中年三米树，不给它一丁点重生的机会。她围着它打量，把它身上刚长出来的小树叶一个一个摘掉，够不到的地方，就架起梯子，给它们一一处理了。看到这一幕，我心里有一些难过。这是为什么呢？这个女人为什么要阻止一棵树的重生呢？是她自身的原因吗？她曾经有一个不幸的童年吗？令得她不愿意看到这种展露头脚的希望吗？她的母亲只想让她按部就班的读书工作嫁人，而不是当一个舞蹈生。她一旦被发现还在跳舞，母亲就会把她的脚趾甲剥下来。如此两次之后，她就彻底地害怕上了跳舞，甚至不敢再有跳舞的念头。不要心生希望，因为那是可怕的。所以，中年三米树，你既然已断掉了所有的绿色，就不要再生了，保持好，保持好就好了。要像我一样，但不要比我好。我对中年女人的恶意便是这样的。那么做出这种事，只能是出于恶意吗？她住在公园的隔壁，有一墙之隔。这棵中年三米树曾经枝繁叶茂，恰恰遮住了她儿子的窗。儿子的房间因为树的缘故，看不到一点阳光。他躺在床上已经半年了，皮肤白得发青，他需要一点阳光，需要一点温暖和明亮。作为母亲，儿子是家里最大的希望，本可以仰仗他的继父反而像一棵吸血的树，儿子的病不管不顾，还要偶尔来家里拿钱。真希望他不要再回来，就当是没有遇到过这么一个人。她去把窗前这棵树修理好，至少是多了一件自己能做的事。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能做的能改变的已经很少了，有一点点能做的，就已经很解压了。或许，根本就没有原因。就像有人喜欢绿色，有人喜欢吃臭豆腐，有人喜欢听巴赫，也有人喜欢看摆摊的小哥炒河粉。说到缘由，总归是童年经历、情境选择罢了，需要理由就怎么着也能找到一个理由。那么楼下这个中年女人，兴许就是喜欢三米树现在的样子，保持果敢，不生枝蔓，刚劲，男人。我对她的种种猜想，也是基于我对这棵中年三米树的感情。人生啊，漫漫长，有一次重头再来的机会，该有多好啊。但凡有了这样一个契机，又被人无端阻扰，真的是很烦人呐。————————先读后付，谢谢打赏。刘凡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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